第50章淺灰色眼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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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伸出手，手指微微顫抖地覆上那雙眼眸，仿若珍寶般緩緩撫過。
疏月被君寒硯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莫名其妙，上前幾步，看向連枝的臉，瞬間也震驚得失去了言語。
悲戚無望的臉上，竟是一雙熟悉的……淺灰色眼眸。
疏月見過連枝無數次，自然知道她的長相如何，眸色如何……更不提，這世上除了小姐，她又何曾見到過第二雙淺灰色的眸子？
那一刻她不得不強壓下自己的驚疑不定——難道自己胡言亂語拼揍的散魂重生的故事，竟然要成真？
然而就在他們震驚的時間裏，連枝失血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，縱然她如今身體詭異，也扛不住她這一刻脫力暈倒。
疏月伸手想扶，卻被君寒硯搶了先。他飛速將人打橫抱起，朝著最近的屋院飛奔而去，疏月緊跟其後，腦中一時思緒紛雜，很多念頭一閃過。
連枝再度蘇醒的時候已經在馬車上，她剛剛撐開眼皮，便聽見疏月的聲音從一邊傳來。
“終於醒了？”
連枝理了理記憶，想起在遼山上發生的一切，想起自己最後拔掉胸口長劍……
果真是變成怪物了，幾天內連續兩次致命的劍傷，一次前胸一次後背，竟然這樣也沒有死。
其實昏迷時發生的一切，她並非完全無知無覺，總覺得體內有一絲魂魄始終游離體外，冷冷地望著自己。
她只是不願醒，不知醒來還有什麽意義。可強橫的肉身卻顧自恢覆著，完全不受她生無可戀的情緒影響。
疏月撩開馬車的車簾朝外張望，邊道：“本來看你重傷，想讓你多休息一段時間的，畢竟路途顛簸，對傷口不好。誰知一看你的情況，差點毀掉我半生學醫的信仰。唉，若改日世道變遷，我是否還得另尋個手藝謀生？”
連枝默了一默，沒有理會她的胡言亂語，徑直問道：“你帶我去哪？”
“自然是回寂月山莊。”疏月答得坦然。
連枝臉色一變：“先前不是讓我遠離君寒硯？為何又要帶我回去？”
“今非昔比啦。”疏月不在意道，“如今你在他眼裏可是個寶了，他不會拿你怎麽樣的。”
“我絕不會當化惜夢死而覆生的工具的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你要繼續自殺？”疏月嘆氣，“我說你這個人可真沒意思，世界上的事情千千萬萬，你為什麽只關心小姐覆活不覆活的問題？”
“她要活，這世道便不會安寧。”
“誰告訴你的？”
連枝被問的啞然，這種世人皆知的道理，還需要誰來告訴她嗎？
“肯定是方子越告訴你的，他自己就是個騙子，天天自欺欺人，他說的話你也信？”
連枝架不住疏月今日忽然胡攪蠻纏，索性也閉口不言了。
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，心口傷勢似乎已經愈合了，可這傷勢和先前背部中劍的傷勢似乎又有微妙不同，雖是愈合了，卻能隱隱察覺心口不適。
疏月見她蹙眉，似是知道她的癥狀，解釋道：“我只做了傷口清理，可沒往你胸口埋碎石渣。有點疼是正常的，畢竟那劍跟了方子越許久，多少沾染了點靈氣，那麽一劍捅下去，難免傷到點魂魄。”
這話倒是讓連枝若有所思，來來回回疼過許多次，輕的重的要命的，她是真的發現，肉身之疼和魂傷之疼有些區別……
盡管魂魄一說虛無縹緲，可事到如今，她不得不承認，它們真的存在。就好像那種解釋不清楚的莫名感知，除去將五感發揮到了極致，更似乎有一種來自靈魂本源的觸碰。
想到這兒，連枝才忽然發現，蒙眼的白紗被揭掉了，眼皮上的藥膏也完全被洗去，雖然她自己也在深夜悄悄睜開過眼，可現在才是完全能確認，眼睛恢覆如初了，不但視力沒有受影響，反而覺得眼中萬事萬物變得更加清晰了。
可是，這又有什麽意義呢？
再好的軀體，也不過是孕育惡魔的溫床，她厭惡這個軀體上越來越不正常的一切，因為這一切，恐怕都和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有關。
疏月似不經意地觀察著連枝的表情，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，她撇開眼，托腮望向窗外，眼裏閃過失望。
馬車行了一段時間，便離開了鄉道駛入城內。連枝也是這時才知道，她們已經又回到了長寧城。這一路行來，長寧城的氛圍和其他城池相比實在不大相同，並不難辨認。
他們一路未停，在城中駛過，又從城南出城，這裏其實已經是瑤國邊界，與鄰國羌無以雲嶺山脈為界，因山勢險峻巍峨，連綿不止，又覆有密林植被，所以兩國在此處都非常安寧，可謂兵禍難以企及之地。
寂月山莊便霸占了長寧城南城之外雲嶺山脈內的所有地盤。這裏的郊野沒有農田，也沒有人家，除去連枝到過的花臣他們那個避世村莊，這裏可謂真正荒郊野嶺。
連枝這便想起了花臣。
當初在順城不辭而別，也不知他如今怎麽樣了。想到後來在義正盟的遭遇，她只慶幸自己沒有再拖累花臣。
她自己是個砍不死的怪物也就罷了，若是當時和花臣一起去了義正盟，她如何能保得住他不糟毒手？
馬車裏顯得有些安靜，連枝自然不會沒話找話，而一路胡言亂語的疏月也突然變得沈默，自出了南城以後她就不再掀開車簾朝外看，只托著腮，手肘撐在窗棱上，似是思考什麽。
連枝覺得古怪，卻什麽也沒有問。
然而稀奇的是，行了一段路途，車外竟然就有人煙出沒，三五成群，數量還不少，疏月似乎並不意外，連枝卻有些納悶。
她好奇之下細細分辨，只覺得那些人訓練有素，沈默寡言。要說這一帶有組織的群體，除了寂月山莊的人恐怕也沒有其他了。
可寂月山莊的人跑到山莊外這麽遠的地方來幹嘛？
她一路顛簸一路納悶，直到外面的路途傳來一絲熟悉的氣息，而寂月山莊的人擡出一具死屍。
連枝第一反應是，出事了。可越往前行，接二連三的死屍從路邊被擡出來，連枝心中預感越來越不好，忽然掀開一側車簾。
那些訓練有素的人果然穿著寂月山莊的服飾，其中兩人擡著一具屍體放到路邊，屍體臉上蒙著草席，放下的動作並不小心，草席滑開大半，露出一張血淋淋的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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疏月被君寒硯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莫名其妙，上前幾步，看向連枝的臉，瞬間也震驚得失去了言語。
悲戚無望的臉上，竟是一雙熟悉的……淺灰色眼眸。
疏月見過連枝無數次，自然知道她的長相如何，眸色如何……更不提，這世上除了小姐，她又何曾見到過第二雙淺灰色的眸子？
那一刻她不得不強壓下自己的驚疑不定——難道自己胡言亂語拼揍的散魂重生的故事，竟然要成真？
然而就在他們震驚的時間裏，連枝失血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，縱然她如今身體詭異，也扛不住她這一刻脫力暈倒。
疏月伸手想扶，卻被君寒硯搶了先。他飛速將人打橫抱起，朝著最近的屋院飛奔而去，疏月緊跟其後，腦中一時思緒紛雜，很多念頭一閃過。
連枝再度蘇醒的時候已經在馬車上，她剛剛撐開眼皮，便聽見疏月的聲音從一邊傳來。
“終於醒了？”
連枝理了理記憶，想起在遼山上發生的一切，想起自己最後拔掉胸口長劍……
果真是變成怪物了，幾天內連續兩次致命的劍傷，一次前胸一次後背，竟然這樣也沒有死。
其實昏迷時發生的一切，她並非完全無知無覺，總覺得體內有一絲魂魄始終游離體外，冷冷地望著自己。
她只是不願醒，不知醒來還有什麽意義。可強橫的肉身卻顧自恢覆著，完全不受她生無可戀的情緒影響。
疏月撩開馬車的車簾朝外張望，邊道：“本來看你重傷，想讓你多休息一段時間的，畢竟路途顛簸，對傷口不好。誰知一看你的情況，差點毀掉我半生學醫的信仰。唉，若改日世道變遷，我是否還得另尋個手藝謀生？”
連枝默了一默，沒有理會她的胡言亂語，徑直問道：“你帶我去哪？”
“自然是回寂月山莊。”疏月答得坦然。
連枝臉色一變：“先前不是讓我遠離君寒硯？為何又要帶我回去？”
“今非昔比啦。”疏月不在意道，“如今你在他眼裏可是個寶了，他不會拿你怎麽樣的。”
“我絕不會當化惜夢死而覆生的工具的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你要繼續自殺？”疏月嘆氣，“我說你這個人可真沒意思，世界上的事情千千萬萬，你為什麽只關心小姐覆活不覆活的問題？”
“她要活，這世道便不會安寧。”
“誰告訴你的？”
連枝被問的啞然，這種世人皆知的道理，還需要誰來告訴她嗎？
“肯定是方子越告訴你的，他自己就是個騙子，天天自欺欺人，他說的話你也信？”
連枝架不住疏月今日忽然胡攪蠻纏，索性也閉口不言了。
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，心口傷勢似乎已經愈合了，可這傷勢和先前背部中劍的傷勢似乎又有微妙不同，雖是愈合了，卻能隱隱察覺心口不適。
疏月見她蹙眉，似是知道她的癥狀，解釋道：“我只做了傷口清理，可沒往你胸口埋碎石渣。有點疼是正常的，畢竟那劍跟了方子越許久，多少沾染了點靈氣，那麽一劍捅下去，難免傷到點魂魄。”
這話倒是讓連枝若有所思，來來回回疼過許多次，輕的重的要命的，她是真的發現，肉身之疼和魂傷之疼有些區別……
盡管魂魄一說虛無縹緲，可事到如今，她不得不承認，它們真的存在。就好像那種解釋不清楚的莫名感知，除去將五感發揮到了極致，更似乎有一種來自靈魂本源的觸碰。
想到這兒，連枝才忽然發現，蒙眼的白紗被揭掉了，眼皮上的藥膏也完全被洗去，雖然她自己也在深夜悄悄睜開過眼，可現在才是完全能確認，眼睛恢覆如初了，不但視力沒有受影響，反而覺得眼中萬事萬物變得更加清晰了。
可是，這又有什麽意義呢？
再好的軀體，也不過是孕育惡魔的溫床，她厭惡這個軀體上越來越不正常的一切，因為這一切，恐怕都和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有關。
疏月似不經意地觀察著連枝的表情，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，她撇開眼，托腮望向窗外，眼裏閃過失望。
馬車行了一段時間，便離開了鄉道駛入城內。連枝也是這時才知道，她們已經又回到了長寧城。這一路行來，長寧城的氛圍和其他城池相比實在不大相同，並不難辨認。
他們一路未停，在城中駛過，又從城南出城，這裏其實已經是瑤國邊界，與鄰國羌無以雲嶺山脈為界，因山勢險峻巍峨，連綿不止，又覆有密林植被，所以兩國在此處都非常安寧，可謂兵禍難以企及之地。
寂月山莊便霸占了長寧城南城之外雲嶺山脈內的所有地盤。這裏的郊野沒有農田，也沒有人家，除去連枝到過的花臣他們那個避世村莊，這裏可謂真正荒郊野嶺。
連枝這便想起了花臣。
當初在順城不辭而別，也不知他如今怎麽樣了。想到後來在義正盟的遭遇，她只慶幸自己沒有再拖累花臣。
她自己是個砍不死的怪物也就罷了，若是當時和花臣一起去了義正盟，她如何能保得住他不糟毒手？
馬車裏顯得有些安靜，連枝自然不會沒話找話，而一路胡言亂語的疏月也突然變得沈默，自出了南城以後她就不再掀開車簾朝外看，只托著腮，手肘撐在窗棱上，似是思考什麽。
連枝覺得古怪，卻什麽也沒有問。
然而稀奇的是，行了一段路途，車外竟然就有人煙出沒，三五成群，數量還不少，疏月似乎並不意外，連枝卻有些納悶。
她好奇之下細細分辨，只覺得那些人訓練有素，沈默寡言。要說這一帶有組織的群體，除了寂月山莊的人恐怕也沒有其他了。
可寂月山莊的人跑到山莊外這麽遠的地方來幹嘛？
她一路顛簸一路納悶，直到外面的路途傳來一絲熟悉的氣息，而寂月山莊的人擡出一具死屍。
連枝第一反應是，出事了。可越往前行，接二連三的死屍從路邊被擡出來，連枝心中預感越來越不好，忽然掀開一側車簾。
那些訓練有素的人果然穿著寂月山莊的服飾，其中兩人擡著一具屍體放到路邊，屍體臉上蒙著草席，放下的動作並不小心，草席滑開大半，露出一張血淋淋的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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